close

  入港,靠岸,下船。人聲雜沓,行船人自人群中走出。

  你揹著蒼勁回來,眸裡波盪著踽踽未歇。習慣在大海過生活,踏實了地,沒有晃搖,卻感覺微暈,一襲陸風襲來,抹去你一身的蒼鳥氣味。

  你其實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,好像搭著火車穿流幾個縣市,走了些路,接著攔下一台計程車,說了一個自己都不是很確定的地址,等你回過神來的時候,你已經獃立在家門口許久了。

  你看著那幢三樓透天,由窗櫺旁生的石綠垂掛著年歲,靜靜地向你招手,歡迎你的歸來。門外停著你好久沒有踩踏的藍灰色鐵馬,染上一塵灰樸。你對這個家感情最深的,恐怕就只有那台藍灰色鐵馬了吧,陪著你馳渡高中和大學,隨你遷徒各地,為了定居的流浪,而這個家,是百般遷移後的據點。你下船的前一天,看著同船的伙伴們個個都興奮的緊,你卻想著,會不會搭著計程車回到了你以為是家的地點,打開門才發現是別人的家,你的家早在你在外行船的日子裡遷移了。

  你是海上的遊行者,你的家同樣不甘示弱的遷徒各地,侯鳥卸下了信差帽,說牠不想一直傳遞息訊,那反反覆覆相同的息訊,只為訴說遷徒,牠不想告知遊子,你在海上流浪,你的家在地面流浪。

  一場並非尋根,而是反覆失根的流浪,海陸並行。

  推開家門,你隨意呼喊了幾聲,沒有回應,將行囊置放在佈滿灰塵的三樓地板,你環視房間,淨整的像無人居住許久的廢墟,你問自己,你有多久沒有回家了?其實也才兩年而已。你洗把臉後走向一樓客廳,拍了拍沙發坐下,你細想,其實在跑船的兩年間,你沒有思鄉情懷,你沒有家鄉,你只能飄盪在海上,反覆相同的生活循環,遊牧民族能談什麼思鄉?睏意無預警地襲來,於是你闔上雙眼,在沙發上穩穩睡去。

  你在幾聲急切呼喚中醒來,睜著惺忪,視網膜映著你母親的容貌,一臉又驚又喜。你的母親邊將你的臉扭來捏去邊嚷嚷著:「這帥氣的傢伙是誰啊我瞧瞧,可不是我的寶貝兒子嗎?哦,怎麼整個臉都削尖了?」你任由你母親手上的扭捏,看著你的母親,面容沒有多大的變化,只是眼角窩了兩隻魚尾,未顯老氣,而是多了份柔順的蒼韻,你將母親覓藏在雙眸裡的關切看個仔細,你清楚的看見,母親少見的欣喜,而你將那份欣喜複印,偷偷的刻藏進心囊收懷。

  你驚的覺察,其實只要有摯愛之人在的地方,就是你的家,就是你的歸處,你確實是個浪人,但並非沒有依歸。看著母親暖暖的談笑,你不自覺得笑開,你開始期待下次的出航歸來,你告訴自己,你不是打海上來的偶經過客,而是歸人。於是你笑了下,對母親說,我回來了。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九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