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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認識夜烔,是在兩年前遭逢空難,掉落在不知名叢林時的事了。

  那時,正過徑一片森林上方,直升機的螺旋槳忽然停止了運轉,直愣愣的機體就近乎垂直的墜了下去。

  ………天國近了,當下只這樣想。

  直升機卡在繁茂的樹上,然而同機的爾文從敞開的機門墜了下去,約十尺的高度。我伸出的手來不及抓住他…

  「方曉---!!!」爾文嘶吼著我的名字,尖銳而惶懼的聲音卻漸漸的模焦化,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吧,爾文的最後一眼,絕望滿據…

  看著爾文掉落的方位,只有一片黑壓壓的樹影,這裡應該是未開發的地方,每顆樹都高大的原始,隨便一顆都像是值得鑑賞的神木,但卻雜亂的生衍。很想下機去看爾文的狀況,說不住還有一線生機!可是……機體卡的位置實在是太高了,怕一個不留心會失足跌下去…

  做了個深呼吸…還是該下去吧,正反都是一起來的,要死就一起死吧……起了個沒命回去的心理準備後,先翻出包包,檢查下裡頭的裝備,四瓶水,一支手電筒,一小包鹽巴,兩包口糧餅乾…哦?手機還在?

  心涼了半截,在看到電力滿格,但畫面顯示沒有訊號,只能播打緊急電話的瞬間。不對!現在不就是緊急狀況?按下認知裡的數字,沒錯!就是119!真要打不通,就再播911!!

  「………」什麼叫做「只能播打緊急電話」?JG!根本就播不出去!!

  腳輕緩的踏出機門,將身體穩在過於粗實的樹枝上,想著爾文方才就是撞擊到這樣粗實的枝幹掉落的,骨折的很嚴重吧…
  
  搖了搖頭,總不能這樣往壞的方向想。

  枝幹生長的實在太野生的緒亂,但不能猶豫了吧,在樹上只有等死,下了樹…天曉得有什麼叢林野獸會把我吞了…還是耍凌遲的一塊一塊的啃我??不是說這類大森林都會有常人未知的大野獸?

  「……迷迦??」

  JJJJJG的哩!!什麼聲音?!我還沒爬下樹啊!!

  「………迷迦?是你嗎?」有些訥言的聲音再次發出。

  聽起來很童稚的音,小孩?左手扶在支幹上,我開始左張右望的盯著四周,起初,沒有看見任何人影,最後察覺在樹影錯交的地方,有一對像是紅寶石般的光亮來源,那應該是眼睛,我想。

  慢慢慢慢…的靠近那顆樹幹,一來是怕失足跌下,一來是…我很不安。

  「請問…你是這裡小孩嗎?」鼓飽了勇氣,我才說了這麼一句,就有一個年約十來歲小毛頭的模樣撞了出來。

  「……迷迦?不像迷迦…」

  什麼迷家?迷路家嗎?

  「呃…我不算是迷路啦,就直昇機壞了,啊就掉下來了……」

  那雙血珀色的眼瞳直直的往我這方盯,盯的我有些慌,我注意到他的穿著,很像是以前看西部片裡出現的原始人,但布料的縫製方式又很先進的感覺,他有一臉的佼好臉蛋,卻突兀幾道車縫的傷疤,開始揣想他的來歷,那時,他也是在猜揣我的來歷吧。

  他一直沒出聲,只是一直盯著我猛瞧。忍不住的我先發問了,「那個,你是這裡的居民嗎?」其實我不很確定他聽得懂我的語言,但他先前出的聲音讓我覺得他會說國語…

  點了點頭,「我是斐拉亞村的人,在距離這裡兩道河流的地方,你是外地人?」

  搖了搖頭,「我來自台灣,直昇機壞了才掉到這裡,現在不知道要怎麼辦…」

  他沉吟了一下,又問:「你一個人?」

  左手無奈的將飄散在前額的頭髮撥到耳後,右手指著下方,「我朋友摔了下去………」我說。

  「摔下去?掉下去的意思嗎?」他不是很確定的問,我點頭表同意。他伸出手握住我指往下方的右手,「他回不來了,下面是噬土,掉下去就溶化了………」表情嚴謹的他說。這是預料之內的事啊,爾文那最後一眼,就真的是最後一眼了………共事兩年多,是這樣了…

  「我叫夜烔,掌管樹木,請緊緊握著我的手,樹就會保護你不至於掉落。」很順勢的,夜烔就這樣拉著我的右手往怎麼看都是一片危急的漆黑處走,我頓了一下,「你要帶我去哪?」

  「安全的地方。」

  世界上沒有所謂安全的地方,但我還是跟著他走了,很怪奇,幾次我險些跌倒,但樹的枝幹會自己變形拉長,像水一樣可以不定形態似的,我的困惑對上了夜烔的背影,他頭也不回的說:「我掌管樹木,所以沒什麼奇怪的,他們理所當然的要保護我,及我所想保護的。」世上果然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啊…更弔詭的是,過河!整排枝幹直直的拉長至河流的對岸,和對岸的樹環環勾結似的,儼然是一座原生木橋。

  「其實你不該來這的,這裡不屬於你,不是你能生存的地方。」一樣沒有回頭,夜烔邊緊拉著我的手,一邊說著。我沒有回應。掉落在這也不是我自願的啊……

  就這樣沉默的走著走著,約略十分鐘吧,在一間小木屋,架構在樹上的木屋,該怎麼說才好,就像我先前說的,樹就像是液態一樣形成的木屋狀。他牽著我的手走進,我忽然想起了《 龍貓 》裡的龍貓公車,門是自己液態般開的,走進後,液態般的復原。

  裡頭讓我有些訝異,那竟是像我以往所熟悉的青年旅館小木屋,一點都不陌生。裡頭坐著一名男子,有著垂地的灰色長髮,夜烔鬆開了我的手,走向那名灰髮男子。

  「迷迦……好險你在,我剛才還在找你呢。」

  男子抬頭,笑了笑,「我只是四處晃晃,也才剛回來。倒是你,怎麼帶個人回來?」語畢,夜烔一臉苦惱,「有人掉到噬土裡,那人的同伴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,你說要怎麼樣才好?」

  那叫迷迦的男子笑的很冷靜,「他怎麼來的?」

  「說是直昇機壞了掉下來的。」

  男子冷哼了一聲,「說是掉下來,不如說是墜到異世界啊。長老知道他掉下來嗎?」

  「沒有…我怕長老把他丟到噬土裡,想說看你想怎麼辦,所以帶他過來這邊。」擰著眉,夜烔說。男子目光移到我身上,犀利的像是在看X光片的我,簡短的吐出一句:「就咒語送他回去吧。」

  「咒語?」這回是我出聲的,「為什麼咒語能送我回去?又是要送我回去哪?」

  「嘖,當然是送你回你的世界,你.的.家,你.的.房.間,有問題嗎?」男子冷哼的回答,還特別強調了幾個字眼。夜烔看向我,笑著說:「迷迦是斐拉亞村裡移咒最強的咒師,強到可以無視時間和空間的存在,他說要送你回去,你就一定回的去,真是太好了。」

  話是這麼說,我卻感到很不安,那叫迷迦的男子忽然起身走向我,口中碎念著我聽不懂的語言,很特殊,音感像是多重合唱的環繞效果,但明明只有他一個人出聲碎念。

  我身下的原木形成泫渦狀,我掉了下去,連驚聲尖叫都來不及。就這樣從半空跌在一個軟綿的地方,仔細一看,不就是我的房間?我的床上?誠如迷迦所言的,送到了我的家。抬頭望著我掉下的方位,卻是無奇平凡的天花板,沒有一絲泫渦的影子。

  「叩叩叩!方曉,開門。」房門被敲擊,我走下床去開門,迎接我的,是爾文。

  ………爾文???他不是掉到什麼會溶化的噬土嗎?伸手捏了下爾文的臉…真實,有熱度,不是夢。揮開我的手,爾文側身閃入我的房間,叨唸著:「你神經啊,明天要開直昇機出任務,我怕你忘了帶什麼東西,來確認一下的。」

  明天…?我記的昨天爾文也對我說過相同的話……

  「爾文…今天幾月幾號?」

  「你白痴啊,六月二十二號啊,不要告訴我你連明天的出任務都忘了。」

  ……我記得,今天是六月二十三,表示我現在人在昨天?
  
  『迷迦是斐拉亞村裡移咒最強的咒師,強到可以無視時間和空間的存在,他說要送你回去,你就一定回的去。』

  腦中浮掠而過夜烔形容迷迦的話。那是指可以回到他所指定的地方及時間嗎?所以一切都還沒發生?我們還沒出發,爾文還沒掉到噬土,沒碰到夜烔和迷迦?

  「爾文,我們放棄這趟任務好不好,我的不好的預感。」看著正在翻我行李袋檢查裝備的爾文,我這樣說,我很擔心,發生一樣的事,我還是無法捥回。

  「為什麼要放棄,去你的鬼預感。」冷冷的語調傳來,我大歎一口氣,「沒有什麼事,比活著還重要了,真的,我們放棄這趟任務吧,罪罰由我承擔就好。」

  「…你認真的嗎?」

  「這輩子第一次這麼認真。」

  僅管感到莫名奇妙,但最終他聽從了我。隔天,我們並沒有出發,結果上級臨時調遣了另一組人去出任務。爾文嚇到了,在他得知那組人的機體雷達訊息忽然消失,之後再也聯絡不到訊息之後。我問了定位確認員大概消失的軸位,他打開主電腦,指著一張雷達給我看。

  「就是這個位置,他們就消失了,至今還查不到原因。」

  很熟悉的方位,我掉落在那座叢林的時候,急慌中意外瞄到那還顯示方位的雷達,跟現在看到的方位很類似,表示是在同一個地域裡………該不會,掉到噬土裡了吧?天曉得…

  而兩年後的今天,不知怎的,想起了夜烔。那雙血珀的眸,那液態的樹枝,灰髮的迷迦,及詭異的咒語。還是駕著直昇機,看著雷達的方位,約略再過十分鐘,就會進入兩年前墜機的方位………我一個人,就一個人,沒有爾文,沒有別人,就只有我。帶著驚懼,帶著期待,看著那座熟稔的叢林顯現在機前窗,我想說,我回來了。


- END -

後言:

  破自己看圖說故事的紀錄,三千多字,有些詫異。起個頭,約三百多字,之後便拖了很久。期末將近,報告和考試加打工就忙翻了,哪有時間打文?現在,其實也還沒考完,還差一科燈設,要做兩個書面報告,明天要交,尚未動工,卻開始接起這篇文。而離境這篇文,我無法去解釋,只是覺得有寫出自己要的感覺,很任性的認為,這樣就夠了。


2006.06.22 Missa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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