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:: 澄 華 之 歲 :::

　　暗滅的燈光閃過窗外，含雜著期待，含雜著失望。

　　浩子看著時間，晚上十一點了，有些睏意，他走到書架旁，信手取了本書回座到沙發上，繼續他的等待。他太習慣等待了，等待那夜歸的人。他是傻的，在面對感情，面對有他的生活。

　　到底是看不開，明知那人終是會回家的，是因打工的收尾讓他忙到夜深罷了，他就是在乎，非得要看著他打開大門，確定他真真切切的回了家，他才能安穩的闔上眼，儘管那人給他的眼神含有多少的疲憊。

　　住在一起兩年多了，他總覺得，好多事都是他單方面的付出，那人只是一逕的接受，沒有拒絕，甚或只是個性使然的懶得拒絕，可他清楚，就因如此，他才能一直待在他身邊。他該滿足的，他這樣慰藉自己。

　　大門喀隆的一聲被打開，浩子看著進來的人，展開一抹溫暖。那人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書，眼神中莫名的疑慮。

　　「你在看那什麼？怎麼看得下去啊？」

　　「嗯？」浩子其實不太清楚他看得是什麼，他只是心不在焉的翻著，沒看清過內容是什麼，他將書翻過來看了下書名，呃…三個大且顯眼的黃字寫著鄧小平…「呃…打發時間，看什麼都一樣啦………」

　　兆倫挑了下眉，沒有再說太多，只是將隨身包包扔在沙發上，坐在浩子的身旁，闔上眼算是休息。

　　「不去洗澡？很晚了。」

　　兆倫眼神飄來瞄了浩子一眼，「知道很晚你還不睡？」

　　浩子淺笑著，沒有回話。對他而言，只要睡前沒有看見兆倫，他是怎麼樣也睡不著的。他就是傻，只要他能這樣待在兆倫身邊，就算存在感微弱，也不算什麼了。

　　「你幹麻老愛坐這位子，外頭車經過，這邊都會一閃一閃的，亂刺眼的。」

　　兆倫方睜開眼就是這麼一問，浩子怔了一下，沒有回答。他總不能說，挑這位子坐，就是為了等他。每當燈光閃過，他就會抬起頭，期待著引擊聲音停在門口，期待引擊聲熄掉後，有人打開那沉厚的綠色大門。

　　「莫名奇妙。」兆倫扔下一句，便起身回房。反正他不想回答，他也就不用刻意逼問。

　　看著兆倫的背影消失在他的房門後，浩子站起身，將書擺回書架。

　　生活平淡安穩，就是最好的生活了，他不該要求太多的。

　
　　 Ｘ　　　　Ｘ　　　　Ｘ


　　如果要說最近的生活有什麼不習慣，那就是放寒假吧。

　　放寒假是讓一個人惰性大起的段落，學生的專利假期。這本該是令人喜悅的，但浩子覺得很矛盾，他覺得這叫折磨，活該整死自己的折磨！

　　上學期間，儘管他跟兆倫是不同系的，在兩人的空堂是同樣的節次時，他們都會回到在距學校有一小段距離租約房子。那是間兩層樓的小房，當初兩人是同一時間看上的，兩人的手頭有的錢款又不是那麼足夠的，房子也算大，索性就一起合租了。

　　他那時哪想得到有天會那麼沉溺著兆倫，看得到吃不到，是折磨，明明近在眼前又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，也是折磨。那人冷淡的態度，在接受他所有超越一個室友能給的付出後，沒有任何改變，又是一項折磨。浩子不想理會那麼多了，老是計較那麼多，他會活活被自己的心煩折磨死。哪天他真得抓狂的在他面前失控，恐怕兆倫只會冷冷的說你白痴啊，他只會更想去撞豆腐自殺的。

　　浩子選擇了等待，回到家，安頓好屋子，解決所有可能要準備的課業報告，他就愛坐在沙發，等兆倫打工完回家。等待成了他的習慣。

　　問題來了，所謂的等待，是只要他自己一個人，面對空盪盪的家起就開始計算的。而寒假，兆倫從原先下午五點半的班，改掉下午四點的班，常常中午店裡較忙，他一通電話就被喚出門了，回家一樣是夜深深。本來是黃昏等到天黑，現在是日正當中就要他等待到午夜十二點過後…。浩子煩躁的搔了下後腦勺，他就不懂他為什麼要讓自己像個守活寡的寡婦？更何況，兆倫從來都不是他的戀人，親密點的說法也僅有室友這個詞。

　　他的抓狂，是他自找的，怪不得誰，可他就是怨啊！怨自己這樣的想不開！

　
　　 Ｘ　　　　Ｘ　　　　Ｘ


　　浩子看著難得沒有出門的兆倫，怔了好陣子。他看著窗外，天黑，時針停在七的位置上，今兒是星期六，於情於理他都該去打工的。

　　「你怎麼在家？」

　　眼神從頭至尾都盯著電視沒移開的兆倫，簡短的回說：「休假。」

　　「休假？！今天星期六耶！」

　　「………我兩個星期沒放假了，給我休一天假日是應該的。」

　　「嗯？你那麼久沒休假啦？」也難怪他最近等到近乎抓狂，怎麼見面的時間一直等比級數的遞減，他還以為是他自己精神錯亂了…

　　兆倫撇了撇嘴，「住在一起這麼久了，你居然有本事連我半個月沒在你面前出現都沒發現，真厲害。」
　
　　……他哪有沒發現？他只是等到忘了時間！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，每個一分鐘都像一天的漫長，這樣的苦熬，他根本就覺得他不是半個月沒放假，是半年了！

　　「你最近都沒坐在客廳等我。」

　　對於兆倫突然冒出的肯定句，浩子愣了一下，他不是沒等他，他依舊坐在同一個沙發位置看著燈光一閃一滅的晃過，然後失望。只是他在進廚房倒杯水喝的時候，兆倫就剛好回家了，這陣子都這樣的剛好，浩子幾乎要認為兆倫是故意選那時間點回家的。

　　「你以為你是誰，憑什麼要我等你？」浩子洋裝微怒的問。

　　「我以為你大半夜不睡是為了等我回家。」但見兆倫思忖了一下，補了一句，「最近回家打開門沒看到你，有些不習慣。」

　　如果不是個性使然，兆倫可能會再補一句你以後還是繼續坐在客廳等我回家吧之類的，可是冷淡慣了，他也不知道要對浩子說什麼，他想，他大概是被制約了。一種習慣性的制約。

　　見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尷尬，兆倫想，那傢伙三更半夜還不睡的，可能只是他當慣了夜貓子，有浩子會等他回家的想法，是他自作多情了。

　　浩子接不下話，他沒膽大方的承認他現在很感動他的察覺，只能隨口著：「你過年有放假嗎？」

　　「沒有，別人的放假日是我的工作日。」這算是對工作的自覺吧。

　　「哦………」

　　「你沒有打工不回家嗎？」

　　「看情況吧…」如果他覺得他要發瘋撞豆腐的時候就會回家避難個幾天了。

　　「看什麼情況？」

　　「回家就會被抓去大掃除之類的，呼……不想回去耶，而且…房租付了沒有住，心會淌血！」嘿嘿嘿，奸一點的人就是會等家裡弟妹都打掃完畢後再回家，等吃除夕夜的大餐！

　　兆倫眼神暗了一下，「能陪著家人的時間，要好好珍惜才是。」

　　「嗄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

　　浩子看著兆倫那表情，只能說難得，真的難得，難得有冷淡之外的黯淡，但他實在不愛看那表情，他會跟著沮喪的。

　　　
　　 Ｘ　　　　Ｘ　　　　Ｘ
　　

　　「你……今天為什麼也在家？」昨兒說是放假，今兒該不會是辭職吧？

　　兆倫的眼神一樣沒有從電視上移開，「請假，請到初三。」

　　「嗄？」等等，請一個多禮拜的假？瘋了嗎？「那請問一下，你請那麼多天是要幹嘛？家裡夠乾淨的不用大掃除啊，你要回家啊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回答一貫的簡短。

　　「不然哩？」跟著他一起吃飯睡覺打哈哈嗎？

　　兆倫按掉電視，眼眸盯著浩子，「沒有可回的地方，只是想休息個幾天。」

　　兆倫的眼神又黯淡了下來，浩子有些問不下去，那眼神讓他看得好難過。

　　「你要回家嗎？」

　　「嗄？」

　　「你要回家嗎？」兆倫見浩子怔了怔，以為是浩子聽不清楚，反覆了一次問題。但見浩子又怔了怔，他準備問第三次時，浩子回話了，「看情況……你幹麻關心我什麼時候回家？」

　　「我要去你家。」

　　「嗄？！」

　　浩子張著大眼不敢相信，而兆倫，含意莫測的淺笑，意喻不明。

　　　
　　 Ｘ　　　　Ｘ　　　　Ｘ
　　

　　「瘋了瘋了！這一定是你瘋了！」浩子不可置信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一臉愜意的兆倫，他是哪根蔥不對勁？跟他回家？回家見公婆啊？！沒有跟他有進一步的關係就算了，不要給他那麼大的震憾嘛！

　　「閉嘴，吵死了。」起初的路上，浩子瘋狂大聲碎碎念，兆倫只有回了這一句，但效力十足，浩子當真閉上了嘴，安安靜靜。

　　似乎是安靜到有點悶，兆倫看沿路風景又看到有些無聊了，看著身旁駕駛者一臉認真，忍不住的想亂一下。

　　「你開得很慢耶！都一個多小時還沒到？」

　　「這位大爺，你以為台北到南投的路程只有一小時嗎？！」浩子聽了有點無奈，他確實沒開快，還不就為了怕嚇著身旁這位他心目中的尊貴。但他怎能就此承認？！而且正常判斷下，現在還沒回到家是正常的！所以他還是得以小小的抗議。

　　「你開車真的很慢，這叫高速公路耶，開八十你閃邊去啦。」那位尊貴回的也很乾脆，一路上沒塞車的，就看兩旁車道的車一直咻咻咻的超車，開得不慢這種話，他可說不出來。

　　「新手上路行了唄！！」

　　「開車兩年多了叫新手上路。」

　　這句真的堵得浩子無以回應，上大學以來，他的確是天天開車上下學的，實在是沒以臉說新手上路…

　　「你都不講話，無聊。」

　　「誰剛剛叫我閉嘴的！」

　　「誰啊？」某人裝傻中……

　　「你啦！！！」

　　浩子是負責開車的，必須一直看著眼前，所以真的很沒福氣，他不會知道這時的兆倫，是一直帶著清爽的笑意鬧他的，迥於平日的冷淡，是浩子一直期待的回應，只是浩子完全沒察覺就是了。




－待續－

後記：

　　想說要在10日的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打電話，當最後一個告訴EE生日快樂的傢伙，真快接近十二點，又想著……她要睡了那我不就是罪人了？擾人清夢是大罪啊…算了…我是呆子啊…早知道早一點打電話就好了…白痴什麼啊……然後呢？就坐在電腦前，開始打這篇了……這叫挖坑！真的叫挖坑！然後自己填不滿又不想跳下去。

　　其實我很喜歡打對話很多的東西。對話就是生活。可是…是退步嗎？腦袋沒有很流暢的跑著，是很少寫東寫西了，但是…我還挺喜歡自己這樣平淡無奇但自己看了會傻笑的文。哈哈哈，沒有深度，但我就喜歡，這陣子心情真的沒有好到，再打灰暗的東西我會打人。

　　我喜歡浩子這個名字，真的。所以這篇應該會有結局出現。套句敷米漿的話，「完成它！！！」只是…沒打到結局，什麼都還沒想下去，我還真不會命名啊……到時要改標題再改吧…


2007/02/11 凌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