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
這是怎樣的一個畫面？
我憊著身子回家，走近，屋子大門是惝開的，遭小偷闖空間？不會吧，林那傢伙應該在家啊。
……該不會，林被打的昏昏死死了？說不定林已經重傷的要送醫院了？！愈想愈不對，趕緊就衝著進門！
「…………」整間房子都很整齊，跟我今早出門前一樣，林也安安好好的坐在客廳，身旁卻多了一個人。
「林…這位是…？」
林埋低了頭，吶吶怯怯的說：「我爸………」
「來領養你兒子回去？」
四十來歲的人，看樣子是很氣惱的，嚴肅，卻又對我散發著一種怨念。
「你也是個出社會的人，應該了解世事，不要做這種誘拐人家兒子的事！你承擔得起嗎？」據說是林的父親的人，劈頭就是這樣一串話，聽了，還滿不爽的。冷著眼的看著來人：「誰誘拐他來著？趕兒子出家門的是你，可不是我，他是沒處去才來這，該檢討是你吧。」
「胡說八道！你不拐他，我兒子會愛上個男人？！」
「那貨色，我連拐都懶的拐。」不愧是父子，說話大聲起來都很吵耳。只見那傢伙的爸頭冒青筋，似乎是有點詞窮，只回了那麼一句，「你！！混帳！」
說實在來著，被那該死的蔡經理折騰了一天，實在是沒力跟他鬧了，回到家不就是要休息？揮了揮手，「這位大爺，你腳踏我家的地，頭頂我家的天，說話請客氣點，要帶你兒子回家就乾脆點，至於他跟不跟你回去就不甘我的事了。」語畢，我便走回我的寢室，甩上門，反鎖，不想理會門外的囂囂鬧鬧。直愣愣的倒在床上，很寂寥。
我是真的累了，身心都一樣，好累。
6.
我的房門被打開，林走了進來。
「你怎麼有我房間的鑰匙？」
左右擺動了一下脖子，林才說：「家裡現在都是我在整理，無意中發現的。」
「哦…」翻過身，看著林那傢伙沉訥了一下，有點猶豫，又怕問了不好，這傢伙一直以這樣的表情立在床緣。
「有什麼話，就直說，我現在沒氣力去猜去想的。」
在床緣坐下，林直盯著我，細聲的說：「怎麼不問，我怎麼還在你家？」
我能問什麼呢？我又能答什麼呢？都是成年了人，可不是？可林的表情卻好像是被遺棄的小狗，可憐的很。
「要走要留都是你的選擇，你真要走，我留得住？」
「可你明知道我不想走！」
闔上了眼，林的笑臉在一片黑森中浮了出來。當初，就是被那傢伙的笑吸引，像是被救贖了，才在一起的，可不是？現在我卻讓他笑不出來，反倒大聲以對，我錯？我有罪？我該承擔？我好累…
「阿昴…真的，不要扔下我…求你了…」低低沉沉的，澱重的像是被什麼壓住了心口，一股愁思的聲從林喉間發出，我是第一次聽到林這樣的聲音。我一樣沒應答…
「阿昴，我們一直走在懸崖上，本來都是搖搖晃晃的，是彼此牽著彼此才能穩住的，一直這樣不行嗎？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不行嗎？」
伸過手臂壓住眼眶，「這些話，去對你爸說。」吐出了一句，又接著說：「懸崖上的未來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想。」人類吶，一輩子，看起來選擇很多，看其實仔細瞧，真正能自己選擇的，少的可憐。
「………」那傢伙，沉默了。沉默。良久，才說：「現在，只要能一直，一直一直一直…一直一直一直的在一起……就是未來了。未來是許許多多的一直組合起來的。別當我沒想過我們的未來。」
「還有，我跟我老爸再一次說白鬧翻了，他打算當沒我這兒子了，這下子不是離家出走，是被轟出家門了，你可要一直收留我，不然我真的沒地方去了。」
「你是笨蛋啊？」
林那傢伙，挪開我的手臂，硬是要我張開眼，那張苦悶的臉，緩緩的，笑了。
那傢伙，笑著說：「只要你肯收留我，一直在一起，是個笨蛋又有什麼關係？」
未來，是許許多多的一直組合起來的。我想試著去相信。
7.
最近辦公室裡，又是沸沸揚揚的，我還是一樣懶的去理會。小琦卻又殺了過來…
「昴神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！！！」走進就是一陣大叫，我的天，我身邊的人講話為什麼都是大嗓門的？喉嚨不會痛嗎？
「什麼好消息…」只要蔡經理今天又胡亂找理由抓我過去，就算是升我薪水也不算是好消息了…
「就知道你一定沒注意聽消息！你一會超感動的！看你最近被騷擾成這樣，我們都為你亂心疼一把的！實在是，實在是，真的是沒話講的覺得你很可憐吶！」
「小琦…講重點好嗎？」話一大串，盡沒重點，想要告知的究竟是什麼？提醒我很可憐的事嗎？那就不必了，我知道我很可憐，可憐到想炒老闆魷魚了。
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，小琦故意放慢音調：「跟你說～蔡經理，被．炒．魷．魚．了。聽說是不長眼的玩弄到總經理的兒子，夜路走多總是會碰到鬼的，哈哈！」
「真的？」
「不信去看人事公告啊～今早才公佈的，看的大家心情好到爆啊，總經理的兒子真長眼啊！！」
現在，我的心情，真的是，亂好一把的。
送文件時經過蔡經理的辦公室，看見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整理東西，一副可憐樣。沒敲門，我走了進去。
「神？怎麼，來看我笑話？」蔡經理難得有自覺，說出這樣的話。我雖然心裡對於他被革職這回事感到很痛快，但可是一點過來嘲諷的意思都沒有。我可沒那麼壞心眼，只是平常講話毒了點。
把門關上，倚在門上，我說：「沒那意思，只是想跟你說，其實我也是同性戀。平常在外受到鄙視夠多了，你算是一半的自己人，就別做那些讓自己人丟臉的行為。我們生存的空間，真的不是那麼大的。」
蔡經理一臉不敢相信，「你在開玩笑嗎？你怎麼可能是？」
「偏偏就是，只是一直沒說出來罷了，你自己多保重吧。」揮了揮手，我開了門，離開那間我沒什麼好回憶的辦公室。
原本籠罩的烏雲像是散開了，一片明朗。
8.
感覺像是好久好久沒這樣了，準時七點半回到家。
沒有人，等我。理所當然。林那傢伙打工到十一點呢…
有些奇怪呢，沒有那傢伙在的房子，就少了家的感覺，整間屋子都滲透了那傢伙的氣味，活像這家是他養的。
肚子有些餓，看著一片乾淨的餐桌。最近都是半夜才回家，那傢伙都會煮好吃的等我，都習慣了說…打開冰箱…嗯？我是多久沒開冰箱了？裡頭陌生的東西一堆，那傢伙當他家庭煮夫嗎？買一堆菜放冰箱是怎麼回事？
我的手藝又不怎麼樣，頂多就蛋炒飯還行。
難得下廚自己煮，七手八亂的一番折騰，一盤勉強…是的，勉強還算能看的蛋炒飯…這就是我的晚餐，忽然有種，好淒涼的感覺……
吃著自己的作品，我有一種，其實我滿幸福的感覺。真正自己下廚了，才能感受到林平常的用心，他是用怎樣的心，在打工回家後，明明也是很疲倦的身子下，為我準備餐點？等我回家？還要面對我一臉拖蔡經理折騰而來的哀怨臉？
他還只是個大學生吶，僅管已成年了，還是算個未出社會的學生吶，打工經驗很豐富沒錯，但還沒當過兵，還沒真的出社會，都還是有變數的。
一直一直一直，就能有未來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如此，但我現在努力的相信。
9.
那傢伙，林，似乎是有些嚇到，身上還穿著打工的制服，不著頭緒的問：「你怎麼在家？」
「沒加班囉，準時七點半回家。」
「那為什麼笑的那麼高興？」
「心情好，不行嗎？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」難得我心情大好，從頭到尾笑著應對，這傢伙居然給我沉默以對？推了下要滑落的鏡框，「給我去洗澡啦，一身拉麵味，我不喜歡。」
沖著一身熱氣的林身著簡單的T恤走出浴室，我一把就抓住他。
「啊？」林傻著直愣愣，我只管拉著他往廚房走，他不明所以：「要我煮宵夜嗎？」我只是笑著，一直笑著。直到他看著一桌食物，征愣。
「怎麼一回事？」
搔了下頭惱，「看不出來嗎？宵夜啊。只是…我的手藝差的很，呃，我努力了啦！」
「阿昴……………」
「啊？不準跟我說不敢吃，我扁你哦！」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完成的耶…
「不是…阿昴…」
「怎樣？」林那傢伙忽然低下頭的猛笑，笑的不能自己，換我覺得莫名奇妙。
林從身後將我環住，邊笑著說：「阿昴…那個…我有那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耶！」
「啊？」
那傢伙笑著用左手拉起我的左手掌，用右手細長的指在上頭畫指著像是在寫字。一筆一劃的……
「你在寫字嗎？」我問，他微笑著點頭，繼續寫。停下動作後，問我：「知道我寫了什麼嗎？」我想了一下我方才看他的動作，「唔…前面兩個看得出是一生，後面就不知道是什麼了。」
林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，「阿昴好聰明，我寫了四個字，前兩個就是一生。」
「那後兩個字呢？」
「懸命，一．生．懸．命。」
「什麼意思？」
「很妙的字眼，其實意思是拼命，這一生，懸著命的，也要拼了命和你在一起，這是我的夢想。我的未來，一定要有你。」
緊緊的反扣那雙手，我真的是，徹徹底底的被這傢伙征服了。
「嘿！！我要吃昴煮的！！一定很好吃！」
「呃……不要太期待……」
一抹燦笑襲來，伴著那雙真誠又孩子的眸，「阿昴不太會煮東西不是嗎？盡力去煮的，就是最好吃的！！！」
看著林那傢伙高興吃著的笑臉，底心也感到無比的救贖。
一生懸命啊……
林，不只是你的未來要有我，我的未來，一定也要有你。
－ＥＮＤ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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